今晚中巴直播篮球

哨响之后

哨声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显得格外清脆。老陈关掉电视，屏幕里“今晚中巴直播篮球”的字样暗了下去，方才的喧嚣与呐喊瞬间被寂静吞噬。他走到窗边，点燃一支烟，楼下的社区篮球场在夜色中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。那里曾是他的战场，如今只剩几个生锈的篮筐，在风里微微作响。

他想起三十年前，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夜。厂里的工友们挤在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前，信号时断时续，屏幕上的身影模糊不清。但那场比赛——那场决定厂队能否参加市联赛的生死战——每个细节都烙在记忆里。终场前七秒，比分胶着，他作为队长站在罚球线上。全场的呼吸都停止了，只有心跳如擂鼓。第一罚，命中。第二罚，篮球在筐沿颠了两下，最终落入网窝。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。

后来呢？后来工厂改制，球场变成了停车场，工友们各奔东西。篮球从生活里慢慢退场，变成电视里遥远的背景音，变成“今晚中巴直播篮球”这样一行转瞬即逝的预告文字。老陈掐灭烟头，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皮箱。打开，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最上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红色球衣，号码已经斑驳。他轻轻抚过布料，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。

窗外忽然传来运球的声音。老陈诧异地望去，看见几个少年不知何时来到球场，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在练习投篮。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，咚，咚，咚，像一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。老陈看了很久，忽然站起身，从皮箱里拿出那双已经开胶的回力鞋。他穿上鞋，系紧鞋带，动作有些笨拙，却异常坚定。

下楼时，他听见自己的关节在响，像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。夜色温柔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。老陈走向那片光亮，走向那个咚咚作响的篮球声。他知道，有些比赛从未真正结束，它们只是等待着一个重新上场的机会——在任何一个被篮球唤醒的夜晚。